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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春枝第28节(1 / 2)





  怎么办,是如实坦白吗?这样铁定是不被允许的,最糟糕的情况,便是会危及景竹的安全。可是,要指认他人,明玄钰又是做不到的。怎么能要他去承认,心尖上的位置除了景竹以外另有他人呢?

  多半,明玄锦是故意为之。明玄钰的脑内在飞速地梳理事态,他和景竹的事,明玄锦不可能毫不知情。既然如此,那今日这场鸿门宴,八成就是逼他接受这个所谓的“自由”,令他陷入两难境地。

  承认是景竹,那便是大逆不道,有辱皇家尊严,不仅是他,更多的是景竹也许会有危险。

  否认是景竹,那更是故意恶心二人。而明玄锦也深知他这个弟弟的处事之道,是断不可能走这条路的。

  还有最可怕的情况。为保护景竹不置可否,也坚定拒绝苏荷,那在明玄锦的眼中,这个不愿提及的心悦之人,恐怕只能是……

  “怎么,不敢提那个已死之人的名字吗?”

  明玄锦黑了脸,冷笑道。

  此时此刻,景竹倍感无力。有几次他想出言相助,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如果站出来坦然承认,会是什么后果,他定然清楚。

  他早已不是儿时家眷下人们口中的大公子,如今只是一个捡捡破烂勉强过活的乞丐,一介草民,拿什么底气去在皇上面前抢走襄王?

  可是,要是无动于衷,谁知明玄锦又会怎样处置二人?保持沉默下去,若让这个疯子以为,明玄钰当真与杜渊旧情未了,那可不是儿戏。试想,一个王爷若与通敌叛国的罪人私情深厚,情真意切,那明玄钰的人生便是彻底毁了。

  不得不叹服明玄锦的手段与心思,要么顺应他,做一只任他摆布的笼中鸟。要么忤逆他,一死了之除之后快。除此以外,别无他法。

  “钦天监会拟个时辰,具体安排朕也会亲自过问。玄钰,你可是朕最亲近的弟弟。”

  留下莫名的一句话,明玄锦又恢复了灿烂的笑颜。

  第四十一章 身陷囹圄

  回程路上一路无言,马车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发慌。明玄钰想说点什么,可发现如今竟然连张口去说都那样无力。

  景竹亦是沉默,双眼无神,不住地抿着嘴唇,却一路都紧紧攥着明玄钰的手,十指紧扣,生怕他一不留神就会溜走一般。

  到了府上,易安见状识趣地没有多问,也将苏家二小姐早前来探访扑了个空的事暂时缄口不言,按部就班地做好一切打点。麦子一手抓着半块糕点,一手端着一杯景竹做的桂花酸梅汤,活蹦乱跳地跑来问候两位爹爹,被易安使眼色叫走了。

  一路无言。景竹沉着脸在前面走,明玄钰面无表情地跟在不远的后面。十分默契地,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。

  平日里,景竹总是围在明玄钰的身边,叭叭叭地说个不停,笑得唇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后面去。可现在一言不发的他,虽然依旧陪在明玄钰身边,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间隔于二人之间。

  见此情景,麦子更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出,瞪着一双大眼睛瞅瞅这个,瞧瞧那个。方才他斗胆问了易安,可是并没有理想中的回应,易安应该是猜到了什么,却没有讲给麦子缘由,苍老的皱纹在他的脸上仿佛随着愁容刻下了更深的沟壑。

  就连麦子这种小孩子都知道,两个爹爹一定是经历了什么非常令他们无能为力的事情。不过毕竟是神仙爹爹,肯定能像神仙一样解决问题。便宜爹爹虽然便宜了点,但在危险面前肯定也能化险为夷。

  抱着这样的想法,麦子果断选择悄悄溜回别院,不去打扰两个爹爹。

  房间内的气氛从未有过哪一刻似这般尴尬,哪怕是最初在碎月轩的那一场醉酒试探。景竹坐在窗边发呆,单手托腮,眉头紧蹙,望着院内随风摇曳的茂绿枝叶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  明玄钰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处,那是他平时抚琴弄茶的地方,可此时他却丝毫提不起兴趣。景竹望着窗外的风景,他在望着明玄钰。

  以前,景竹总是咋咋呼呼的,要给明玄钰卖弄一下琴艺。

  虽然他儿时是接受过这些雅礼熏陶,只是随着家境变化渐渐冷落了而已。那时多么喧嚣美好,麦子也来打趣两个爹爹谁更技高一筹。他闹,他笑,琴瑟和鸣。

  直到天色暗沉,阴云渐上,有细密的雨点越过窗砸进来,拍到景竹的脸上时,他才意识到了什么,将目光从漫无目的的远方收了回来。

  “冷了吧?抱歉,是我忘了关窗。”

  说罢,景竹起身关上了窗,将淅沥的雨水阻隔在外。

  分明冷的该是他自己才对。明玄钰端坐着凝视景竹,雨滴挂在他的发梢,似垂不坠。脸上是看不出温度的苦笑,那双平时总是盈满笑意的眸子下,就算细看,竟一时也分不清是嘲弄的雨水,还是虚假的眼泪。

  许是注意到了那复杂的目光,景竹匆匆在脸上擦了两下,尴尬地念叨了句“这雨还真大”,挠了挠头,坐到了明玄钰对面。

  真是……明明就是小雨啊。

  情绪烦忧,明玄钰攥紧了拳,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几乎快要攥得没有血色。

 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怎样去说。想要起身做些什么,却发现早已身陷囹圄。

  “饿不饿?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,红烧肉,叫花鸡,回锅肉怎么样?……啊你不爱吃肉。那,那上次你说的玉米莲藕汤?我……”

  景竹紧张地搓手,目光逃避地挪向门口。

  “……景竹,我不愿。”

  明玄钰低着头瞧不见表情,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动。

  “我知道的。王爷,我知道。”

  景竹的鼻子突然又一次泛起了酸。

  我当然知道你不愿,我太清楚了,要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
  这是明玄锦设下的圈套,是无论怎样选都百害无一利的陷阱。答应,此生便活在控制下,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政治旗子。不答应,会被默认为与杜渊旧情未了,当做罪臣党羽处死。无论那条路,打着如意算盘的明玄锦都会收获一个理想的有利结果。

  我恨你生在帝王家,生死不由己。我恨你的兄长独裁专断,棒打鸳鸯。我恨觊觎你的群狼,他们分明只惦念你的美色与权利。

  可是,我更恨我自己,恨自己的渺小苍白,恨自己的荏弱无能,恨自己的力所不及。

  这些话,又怎么能对你说出口呢。

  千言万语,如鲠在喉。

  明玄钰依旧低头不言,肩膀的抖动更厉害了些。见状,景竹觉得心仿佛都被揪起来处以鞭刑一般。除了一个拥抱,此时竟什么也给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