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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春枝第35节(1 / 2)





  已是黄昏,橘色的夕晖柔和地轻笼万物,倦鸟归巢。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远了,这五天赶了不少路。好在晏归尘的精锐兵力全放在了攻城上,蓄势待发,一击命中,事后又不乏见大势已去的趋炎附势者,至于现在那皇宫内是怎样一派光景,不得而知。

  京城里的人们能逃的都逃了,不能逃的都找地方藏起来减少走动了。昔日繁华的天子脚下,如今一眼乱世。

  所幸他们目的不在屠城,但逃难已是大势所趋,谁知这群亡命徒明日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?王府里年龄尚小的家仆们全都哭哭啼啼地誓要追随襄王,读懂了明玄钰的心思,易安咬咬牙,最后一次领命,带着大家逃离这混乱的局势。

  麦子这次倒是麻利,配合两个爹爹,火速整理好一切便携且必要的行囊。临出门,明玄钰转身,深深地望了一眼襄王府,亦或是承载过去的回忆。

  “宝贝,我最后问你一次。你真的愿意跟我……”

  景竹揽住身旁忧心忡忡之人的肩膀,话未说完却被打断了。

  23、06!92《396

  “我愿意。”

  明玄钰伸手搭在景竹的手上,坚定地望着他。

  远走高飞,放下一切。

  他愿意。

  一路上也还算顺利,所有的事几乎都是景竹在操心,而且也做得分外妥帖,连麦子都觉得这个便宜爹爹突然变得可靠了。

  对于尚小的麦子而言,国恨家仇,他不是很懂。他只知道他的豆子哥哥,竟是如此坚强一人。三人从王府出来,便涉险去城郊接豆子和奶奶,这才知道奶奶前几日已然仙逝。令景竹一行人震惊的是,奶奶的后事,竟是这还是个小孩的豆子一手操办,在这动乱局势中,依然只身一人,送了奶奶最后一程。

  逃难的这几天,豆子都分外坚强,不哭不闹,甚至还能帮景竹打打下手。晚上睡觉时,麦子都忍不住凑过去拉住豆子的手安慰他,并许诺以后太平了,一定会随他一起,回去看看奶奶,给她老人家上柱香。

  在麦子怀里,豆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。

  这边两个小孩子在互相安慰取暖,景竹也担忧着明玄钰的情况。偏远小镇边的小客栈,那是远比不上王府舒适柔软的大床。不过明玄钰却完全没有介意这些,景竹睡哪他睡哪。

  自家美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?景竹分外自责,将自己脱下来的随身衣物都铺在明玄钰的身下,企图令床板再柔软几分。

  夜半,清月孤悬,不见繁星。

  两个孩子已是熟睡,发出细小而轻微的鼾声。明玄钰翻了好几个身,这令原本就无法入睡的景竹更加难眠。他挪了挪身子,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明玄钰。

  “从前有个小朋友,半夜不睡觉。然后呀,这个小朋友就……”

  景竹蹭了蹭明玄钰的脖颈,故弄玄虚地说道。

  “嗯?”

  明玄钰被蹭得痒痒,索性转了过来面对面。

  “然后这个小朋友就被我亲了一口。”

  说罢,景竹笑着在明玄钰的额头上落下一吻。

  有他在,好像什么时候都很安心。明玄钰从未想过,不用只靠性去维持,也可以拥有这样亲密的关系。

  “是因为明玄锦的事吗?”

  景竹望着明玄钰,握住了他的手,那双眼睛仿佛清澈见底的湖水,没有一丝杂质。

  毕竟今日白天的时候,街头巷尾都能多多少少听到一些流言蜚语。改朝换代,江山易主。据说,已是他人口中“前朝皇帝”的明玄锦,为守住这万里江山,舍生忘死,孤军奋战,直至力竭战死。而之前无人所知的晏归尘,黄袍加身,成为新的一代帝王。

  明玄钰不解,晏归尘是临危受命,还是野心勃勃。不知曾经爱惨了明玄锦的他,夜深人静时,是怎样一番心境。

  这些或许早就不重要了,如今,史书翻页,只余唏嘘。

  没有得到明确回应的景竹,依然忧心忡忡地望着明玄钰,越凑越近,呼吸轻柔而温情地拍打在彼此面颊之间,那双充满担忧的眸子里,映着小小的明玄钰,也只有他,仅此而已。

  就算什么都不说,两人也是默契地心照不宣。

  带你走。

  我愿意。

  天之将明,起身前行。景竹说的目的地,是他小时候去过一次的地方。据他所言,尚且年幼的儿时,有一段举家出游的模糊记忆,那是南方一个小镇,调皮的小景竹为了追蝴蝶与家里人走丢,误打误撞来到附近桃花林清水溪后的一个小村庄,那里景色秀美而清幽,人们热情而淳朴,还帮助他找到了来寻他的家人,竟颇有几分桃花源的意味。

  那时的小景竹就想,以后要带最喜欢最喜欢的人来这里。虽然当时那么小的他,还未懂得所谓“最喜欢最喜欢的人”,是怎样一种概念。

  舟车劳顿了近半月,在凭着记忆摸索与打探询问附近人的帮助下,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地。

  所幸这里没什么变化,受战争影响很小,还是记忆中的那样。不过那时是生机盎然的春,眼下是硕果金黄的秋,别有一番风味。

  至于在这里安顿好一切,那是又过了许久的事了。

  令明玄钰安心的是,景竹扛起了一切,忙前忙后地操持,有时他想去帮帮忙,甚至还会被两个孩子阻止。

  “便宜爹爹说了,您永远是他的王爷,比金子还贵呢,不让你受累。”

  麦子轻扯他的衣袖,摇摇晃晃,一副“我都懂”的表情。

  “麦子,不是这样的。景竹哥哥说的是‘心尖上最金贵的宝贝’,不是你说的比金子……”

  豆子皱皱眉,急着纠正,却还是被打断了。

  “好好好,我读书少行了吧?还有你!你管我爹爹叫哥哥,能不能改了!咱俩什么辈分?我可不认啊,哼!”

  麦子涨红了脸,扭头去与豆子强行达成共识了。

  简直是书卷里的生活。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明玄钰靠在庭院的摇椅上,望着眼前的云舒云卷,安然一笑。是呀,他都不记得,为什么自从和景竹在一起之后,竟变得能够自然而然地笑起来了呢?

  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王爷,与其这样说,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不稀罕这个王爷身份,荣华富贵如何,身居高位如何,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,皆化泡影。唯有那绿竹猗猗,最入他眼。